第四章:播种者拓
小节一:第一课:土壤
清晨的薄雾裹着生命树的微光,像揉碎的棉花贴在试验田的土垄上。风是凉的,吹在脸上带着潮土的腥气,还混着远处“艾拉之树”城市飘来的、淡淡的生物凝胶清香——那是城市“呼吸”时释放的能量余味。试验田不大,也就两个篮球场宽,土垄被耙得整整齐齐,垄沟里还留着昨晚浇水的湿痕,踩上去会陷下半指深,带出的泥会粘在鞋底,晒干后结成细碎的硬块。田边的木牌上用炭笔写着“试验田01:麦-豆轮作区”,木牌边缘被露水打湿,字迹晕开了一点,像刚哭过的痕迹。
拓站在田垄最前头,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有几道浅褐色的疤痕——那是去年在辐射区挖种子时,被碎玻璃划的。他手里没拿任何工具,就空着两只手,掌心朝下贴在土表,像在感受什么。远处的城市已经醒了,生物光脉络在晨雾里泛着淡蓝的光,像沉睡的星河慢慢舒展,但这里很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还有土里蚯蚓钻动的细微声响,得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他的第一批学徒,就在这时踩着田埂的石子过来了。一共十二个人,凑成了小小的一圈,像围着圆心的星星。
最前头的是三个原人青年,走在最左边的叫阿野,十七八岁,肩膀很宽,手上沾着黑褐色的机油——昨晚他还在修旧播种机,指甲缝里的油泥没洗干净,蹭在田埂的草叶上,留下一点黑印。他手里攥着个旧数据板,板面上贴着胶布,屏幕亮着,显示着“土壤基础数据”,是昨晚从智灵那拷贝的。他眼神里有点不服气,觉得“不就是认土吗,我爷爷种地时都不用看数据”,却又忍不住盯着拓的背影,想看看这位“种出生命树周围第一片麦子”的老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中间两个是云民学徒,左边的叫溪,投影是淡绿色的,像一片刚展开的豌豆叶,边缘会随着她的情绪轻轻晃动——她之前在“忆海”里研究植物数据,看了上百份土壤报告,却从没真正“碰”过土。右边的叫远,投影是浅灰色的,数据流在他身侧绕成小圈,像在不停计算,他总觉得“一切都能数据化,土壤也不过是有机质+矿物质+微生物的组合”。他们的投影离地面有点远,像怕被土弄脏似的,悬在半空中,刚好到拓的腰际。
最后是智灵节点“守望者-09”,一个银色的圆柱体,比拳头粗点,悬浮在学徒圈的最后,高度刚好到拓的肩膀。它的表面有一圈淡绿的指示灯,每秒闪一次,代表“数据记录中”。它的内存里存着近十年的土壤研究报告,从辐射值到微生物种类,分类得清清楚楚,此刻正准备记录“拓的教学数据”,却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完全脱离数据的“课堂”。
拓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个人,没说话,先蹲了下来。他蹲得很轻,膝盖压在田垄的土上,特意避开了刚冒头的狗尾草——那草才两厘米高,嫩绿色的芽尖还裹着泥土,是昨天刚长出来的。他伸出右手,手指张开,从土表往下扣,连带着半根还在蠕动的蚯蚓一起捧了起来。泥土在他掌心里是松的,却不散,像揉好的面团,能捏出形状,松开手又会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的腐叶碎和细小的沙粒。
“把数据板关了。”拓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静水里,让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阿野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反驳,却看到拓掌心的蚯蚓——那蚯蚓是深褐色的,身体上沾着土粒,还在慢慢爬,没被捏伤。他咬了咬嘴唇,按了数据板的关机键,屏幕暗了下去,露出背面贴的小照片——是他爷爷在旧时代种麦子的样子。
溪的投影晃了晃,淡绿色的光弱了半分:“可是……我还没扫完土壤的微生物种类。”她的数据流停了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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