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次他喝得太醉,摔到路边的田里,我要找到很晚才能找到。蹲在他身边一遍遍喊他爸爸,把他叫醒。等他的时间里我也觉得开心,哪怕没有理由。”
许远说起这段挑拣不出多少价值的回忆,竟有种真挚的怀念,即便是没有包装过毒^药,依旧觉得美好,大口地吞下,细密地回味,用舌尖品尝那一丝和着血的腥甜:“我把这当做是我们父子之间的捉迷藏。我以为一直这样,我们的关系迟早能够变好,毕竟我们相依为命,少了谁,另一个都活不了。这不就是家人吗?”
病房内的几人一时皆是失声。没人能恰当地回答一句是或不是。
许远:“我把能做的努力都做了,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自暴自弃,可始终徒劳。不管我付出什么,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多,就算得到,留下的几乎没有。生活对我来说是一场难度没有上限的游戏,别人什么都有,到我这里,什么都变得稀缺。
“我承认我贪婪,别人不愿意给的感情,我非要奢求。被廉价地丢在路边,还要巴巴地上前。拥有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却无法感到满足。手里握着大堆的筹码,却执着于无法押注的牌桌。”
许远低缓的语调里,有种悠然不尽的凄怅,透露出他清醒又痴迷的本质,无法自拔、自甘堕落,以至病入膏肓。
“有时候我会幻想,如果我带着现在的财富,哪怕只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回到旧的那个家里。我的父亲会如何为我感到高兴。为什么方法明明那么简单,可是它偏偏不在正确的时间里发生?”
手铐被拽动。金属撞击的鸣响拼接上他清澈的嗓音。
许远低着头,看着腕上一片浮肿青红的淤伤,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淡得像雾,不可捉摸地神游。
“我早知道他是个脆弱又敏感的人,抵挡不住流言蜚语。意志力不坚定,消极又悲观。情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许多事自己想了就当真,不去验证……所以选择了自杀。”许远说,“因为别人几句不实的恐吓,他喝了几瓶酒,把自己吊死在客厅的灯具上。我浑浑噩噩地醒过来,爬到墙边开灯,就看见他死不瞑目地瞪着我。”
冯队忽然生出一种无比沉重的疲惫感,按着抽痛的额角,问:“那尸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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