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如金线般斜洒在东小院的窗棂上，映得屋内一片暖黄。沈婉晴靠在暖榻一角，闭目养神，耳畔是毓朗均匀而略带酒气的呼吸声。他整个人蜷缩着，像只喝醉了的小兽，头枕在她腿上，手臂还无意识地搭在她腰间，压得裙裾皱成一团。
她本想推开些，可指尖刚触到他的肩头，又顿住了。
这人平日里在外头雷厉风行、步步为营，在她面前却总能卸下所有防备，连醉态都透着一股孩子气的依赖。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他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开，目光落在他眉心那道浅浅的川字纹上??那是这几年操心过度留下的痕迹。
“毅安今儿可乖？”她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融进暮色里。
毓朗动了动眼皮，没睁眼，含糊应道：“姑姑说他午觉睡得香，醒来喝了半碗米粥，还指着窗外那只麻雀‘啊啊’叫了半天。”顿了顿，他又嘟囔，“你说……咱们儿子以后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见了阿玛就躲？”
沈婉晴一怔，随即失笑：“你小时候怕阿玛？”
“不是怕，是敬。”他终于睁开眼，眸光微醺，却清明得很，“我阿玛那人，不怒自威。一句话不说，站在那儿就能让人脊背发凉。我小时候每逢初一十五去请安，手心里全是汗。”
“那你如今呢？”
“如今？”他撑起身子，与她对视，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如今我也快成别人口中‘那位爷’了。再过几年，毅安见我，大概也会手心出汗吧。”
沈婉晴心头微颤。这话听着玩笑，实则沉重。他们都知道，胤?如今虽封了直郡王，可真正的权势才刚刚起步。毓朗这一身郎中品阶，看似不高，却是胤?向工部伸出去的第一根手指。而工部，掌天下营造、河渠、屯田、官廨，凡京师九门、王府邸宅、陵寝桥梁，无不归其统辖。它不像吏部户部那样显赫夺目，却如地基一般，支撑着整个帝国的骨架。
谁掌握了工部的实际运作，谁就在不动声色中握住了京城乃至天下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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