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辩真是巧妙!程亦风心中赞叹,同时自己也受了莫大的启发,忍不住接着道:“正是如此。楚之前有晋,晋之前有梁。梁文帝是为史家所称道的明君,晋仁宗也有‘天佑盛世’之绩,两人都推崇儒术,以文德治国,但梁文帝治国之策与晋仁宗的完全不同。何也?梁紧接十六国之乱,只得半壁江山,人口不过千万,而晋一统天下,人口近亿,试问两朝之税制、官制、兵制何能相同?当今之天下与太祖、太宗时相比,亦是相同道理。太祖立国,天下方定,政令以修养生息并防止颠覆为主。太宗时,四海归一,百姓安居乐业,政令便以修水利、兴学校为重。此两朝,既无西瑶又无樾寇,自然谈不上连年征战。而如今,外敌压境、百姓贫弱,怎能和太祖太宗朝同日而语?”
赵兴等群臣听了,都不知如何反驳,有的沉默,有的则依然碰头不止,喃喃说:“祖宗之法不可废,先帝之政不可改。殿下三思,三思啊!”
竣熙皱着眉头,然而那依旧稚气的脸上却并没有踌躇之色,相反,满是坚决:“你们不用多言。改不改,怎么改,这些都先奏上来两殿议了再定夺——我看就三天吧,三天后我亲自主持两殿平章,如何?”
众老臣们自然都碰头说“万万不可”。而风雷社的士子们则都兴奋不已。竣熙最终看到程亦风了:“程大人,你怎么看?”
程亦风几乎就要被年轻人的热血煽动了起来,但正有一阵风吹过,就好像公孙天成低声提醒他。于是,顿首答道:“臣以为,变法不宜操之过急。”
此言一出,东宫里的人不由都吃了一惊。竣熙怔了半晌,才道:“程大人何出此言?”
“景隆改制的惨淡收场,的确如诸位大人所说要作为前车之鉴,不过错不在新法,在急进。”程亦风当下将真宗皇帝如何两个月之内就发出一百三十多条钦定政命之事说了,全然按着公孙天成之前叙述的,前因后果条理清晰,且遣词造句之中既凸显于适之的功绩,又避免指责真宗的急躁,一席话娓娓道来,连老学究们也无法辩驳——其实他们都经历过当年,细细分析程亦风的话,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反而风雷社的士子们年少气盛,没有遇到过大风浪,显出不解的神气——他们所崇拜的程亦风,怎么有些畏首畏尾?
“新法不是洪水猛兽,但新法也不是天庭仙丹。”程亦风道,“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务必选择谨慎稳重之道,千万不要让更多的于文正公含恨而终,更多的百姓欢喜变成哀愁。”说到这里,双膝一曲,竟同赵兴、王致和等人跪在了一处。
“大人!”竣熙连忙来扶他,同时也让老臣们都平身。“大人,我明白了。就按大人的意思,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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